英国：帝国已远亦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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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品

2015年期间，我读了一些关于社会科学和历史的有趣的英语书。一些作品试图用新的研究方法来探讨历史的发展势头，而另一些作品则从一个独特的视角来重新组织历史；有些作品让我对过去所知甚少的领域有了新的认识，而另一些作品则让我们钦佩作者收集数据和综合分析的能力。在这里挑出几本书，再与你分享。

古希腊的兴衰

美国斯坦福大学政治学和古典研究教授乔赛亚·奥伯在他的新书《古希腊的兴衰:古希腊是一个繁荣的社会》中试图回答两个问题。如果是，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

他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古希腊人不仅创造了辉煌的文明，而且生活在一个富裕、平等、高度“繁荣”的民主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大多数人可以享受更好的社会福利，有更高的整体文化水平。一个文明要繁荣，不仅要留下无数的文化遗产，还要伴随着人口增长、福利共享和文化进步。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奥伯采用了一种新的研究方法。近年来，他与斯坦福大学的其他几位经典专家一起，运用社会科学和经济学的方法重新分析古希腊历史，强调定量分析和可检验假设等。影响越来越大。在古代史研究中，有人甚至称之为“斯坦福学派”。《古希腊的兴衰》的研究资料主要来自于2005年出版的《古希腊城邦编目》，其中收录了1035个古希腊城邦，分为45个区域，跨度约为公元前8世纪的500年，包括每个城邦的地理、历史、政治、经济、货币等信息。通过精细编目对史料进行全面整理，为研究古希腊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奥伯的团队数字化了目录，添加了时间和地理标签，并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了分析，获得了传统方法难以获得的结果。

在Ober绘制的古希腊发展指数图中，我们可以看到发展指数自古希腊晚期以来迅速上升，在古典时期达到顶峰。进入希腊化时代后，虽然古希腊已经进入衰退期，但发展指数仍保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平。古希腊灭亡后，该地区的发展指数崩溃，直到进入现代社会才回到古希腊的水平。Ober还从基尼系数的角度找到了支持古希腊繁荣的证据。公元前322年雅典城邦的基尼系数为0.708，低于1427年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0.788)。

是什么使古希腊成为经济繁荣、政治民主和社会平等的历史时期？这是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奥伯提出了两个假设:第一，古希腊城邦建立了强大的公共机构和文化规范，实现了事务的公平，鼓励了进一步的研究和财富投资，降低了交易成本。

第二，由于权力下放，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市场导向体系，鼓励竞争，鼓励创新和理性合作，通过相互学习和模仿传播先进知识。《古希腊的兴衰》以雅典、斯巴达和锡拉丘兹这三个最大的城邦为例，采用历史叙事和数据分析的方法来支持他关于古希腊文明繁荣的内在驱动力的假说。

当然，这项工作本身并不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这些内部力量在古希腊发挥了充分的作用，以及为什么民主制度在古希腊取得了成功。然而，作者的历史研究方法值得借鉴，也提醒我们，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一个多元竞争、社会平等的繁荣社会是不正常的，必须认真维护。

情感的历史

情感的历史需要研究吗？情感史的研究依赖于哲学、心理学、语言学还是神经科学？读了伦敦大学戈德史密斯学院历史学教授简·普拉姆的《情感史》后，我意识到作为一个历史研究课题，情感研究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在第一批分析和研究情感的人中，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写道，情感是指根据人们自己的判断影响人们观点的所有情感，通常伴随着快乐和痛苦，如愤怒、怜悯、恐惧和其他类似或相反的情感。在20世纪之前，对情感的研究仍然属于哲学或神学。20世纪20年代，以法国历史学家吕西安·费布尔为代表的年鉴学派在分析环境、人口、经济、社会和心理活动的基础上，将历史研究的重点从高层斗争和帝王转移到普通民众身上。“年鉴学派”是第一个将情感作为历史来研究的学者。在Febvre之后，心理学、语言学和神经科学逐渐成为情感史研究的主要工具。

到20世纪末，学术界对“基本情感”已经达成共识。有六种情感:快乐、愤怒、厌恶、恐惧、悲伤和惊讶，它们超越了文化障碍，为所有人所共有。然而，情感的表达受到社会规则的限制。现在，研究人员可以通过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发现真实的情感是如何在社会规则的压制下渗透的。

目前，情感史研究主要有两大流派，其中一个是“普遍主义”学派，认为情感是超越历史和文化的内在事物，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文化背景下，情感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另一派是“社会建构论”，认为每一种情感都是由时代文化决定的，反过来又影响着个人的自我感觉，所以它有自己的历史。围绕这两种观点，形成了两个阵营，争论非常激烈，一直持续到今天。

许多人可能会像我一样感到惊讶:“9.11”恐怖袭击对情感史的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原因是，一方面，“9.11”事件引发了情感披露和传播的爆炸。从电视节目主持人的眼泪到普通人之间情感交流的突然增加，电子媒体记录了大量的情感披露事件；另一方面，人们渴望知道“为什么”什么样的情绪驱使恐怖分子乘坐载满平民的飞机撞上建筑物？此时，流行的语言工具显得苍白无力，情感史的研究人员求助于生命科学，尤其是神经科学，希望找到一个解释。

然而，Plamper警告说，在社会科学和历史中借用神经科学和认知科学的研究成果时，我们必须非常谨慎。从流行的阅读材料中借用单词是远远不够的。历史学家还必须阅读生命科学的原始论文，并深刻理解它们，以便掌握适当的感觉。

“法国人怎么想”

英国和法国多年来一直是敌人，但他们是彼此暗暗钦佩的对手。英国人认为自己是现实主义者，“坚定但不追求无意义的梦想”；法国人呢？用牛津大学巴利奥尔学院的导师sudhir hazareesingh的话说，他们认为自己是一群有思想的人，他们强烈追求思想、道德和智力的力量。当我在英国读到这段话时，我不禁想知道其中是否隐藏着讽刺。然而，在仔细阅读了法国人的想法之后，作者真的认为这是法国人对自己的看法的真实写照。

能写出《法国人怎么想》的人一定是局外人，但他必须对法国有深刻的理解。Haza Risinger是一个理想的候选人。他是毛里求斯人。就姓氏而言，他应该是印度移民的后裔。他的父亲在剑桥和巴黎大学学习，回国后担任首相的私人秘书。他自己从小就去了一所法国学校，法国文化顾问是他家的常客。虽然他在牛津大学当家教，但他每年都要在法国住很长时间。

这本书批评了法国人的傲慢和自相矛盾，但这本书不是为了揭露法国人。作者的出发点可能在副标题“一个有知识的民族的深情的部分”中太清楚了。

哈扎·里辛格对法国人思维方式的总结是，他们特别喜欢抽象理论，他们习惯于分裂成两部分，在论证时相互对立:开放与封闭、稳定与变革、自由与命运、统一与分化等。这些是法国人最喜欢的辩论话题。纵观法国历史，我们可以看到法国人民有一个救世主的阴谋，认为他们是先进的代表，并且喜欢为全人类着想。

法国人确实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政治和文化概念，其中大部分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进入了主流:自由、平等和博爱的概念、平民的权利、将“主权”从君主的唯一拥有权转变为所有公民的共同所有权的概念、爱国主义和公共利益，以及政治左翼和右翼政党的概念，等等。法国人的思维习惯有一些表面的矛盾。例如，法国人在崇尚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和热爱科学的同时，也非常热爱神秘主义。哈扎·里辛格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分析了这些现象，并向读者揭示了背后的原因。这本书引用了经典著作，但读起来仍然很有趣。

20世纪是一个让法国人感到沮丧的时代。作者认为这是法国人的另一个性格特征，即充满自信和极度消极之间的过渡会很快发生。然而，无论法国人在面对新世纪的挑战时会做什么，作者认为他们仍将是最有知识的人，并继续为我们创造各种优雅而复杂的抽象概念。

绿色历史

为颜色写历史是一种奇怪而有趣的观点。仔细想想，我们不仅对颜色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感觉，还会下意识地对它们进行分类，有些是“高贵”或“有力”，有些是“轻浮”或“粗俗”。但是我们对颜色的判断很大程度上是社会建构的结果。例如，现在我们都把粉红色和年轻女性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女性的颜色。然而，就在几十年前，在英国，粉红色还象征着“健康”和“力量”，这是一种与年轻男性相关的颜色。

另一个很好的例子是绿色。今天的绿色已经成为生命、活力和康复的象征。它所代表的美德还延伸到公民参与、社会责任和道德生活方式。但在阅读《绿色:一种颜色的历史》之前，我并不知道古希腊文献中几乎没有对绿色的描述，所以有些人认为古希腊人可能有视觉缺陷，对蓝绿色不够敏感。在后来的历史中，绿色的含义经历了多次变化，从被忽视到流行，从代表青春浪漫到成为代表魔鬼的颜色，从“二等色”到成为政治宠儿，经历了多次沉浮，每一次变化都反映了当时政治、文化、宗教和科技的发展变化。

这本书的作者是法国学者米歇尔·帕斯图罗。在他看来，古希腊文字中缺乏对蓝色和绿色的描述是因为这两种颜色在当时并不被重视，不是因为在古希腊人眼中有任何缺陷。他是法国高等教育机构巴黎高等研究和应用学院的历史学家，对欧洲历史上的颜色、符号和纹章学进行了深入研究。《绿色的历史》是他的“颜色系列”的第三本书。在此之前，他出版了《黑色史》和《蓝色史》，并计划出版关于红色和黄色的历史研究。

这本书和前两部作品一样，有着丰富的史料，并逐一论述了绿色在欧洲各个时期的文化意义。读这本书可以让人们学到很多新知识，它肯定会推翻许多过时的观点。

书中有趣的一点是，作者一直强调的颜色的文化地位，往往与当时的生产和染色工艺有关。最初用于制造绿色染料的材料主要是铜绿和孔雀石。后来，人们发现绿色颜料可以通过混合蓝色和黄色颜料制成。然而，中世纪严格的行会制度不允许同一个染坊经营多种颜色，这使得绿色很难进入主流。到欧洲启蒙运动时，绿色的光谱位置已经被发现，但绿色的排名仍然低于蓝色。一个原因是普鲁士蓝和美国靛蓝是在那个时候被发现的。这两种染料非常有效，这使得蓝色流行，并主导了文化。

《绿色的历史》以颜色为背景，涵盖了从古希腊到现代的欧洲历史。读完之后，人们真的很佩服作者的思路，并期待着色彩系列中的其他作品。

(作者是英国学者)

来源：成都新闻网